第一次,在这个闲散的男子身上,看到类似固执这样罕有的情绪,停顿片刻,封卿缓缓转眸,再不看他:“曲烟昨日心情不好,皇叔若是无事,便前去太尉府安慰一番。”
封九城突然低笑了一声:“阿卿,你真的喜欢曲烟吗?”
封卿面无表情望着他,一动未动,眼底黑漆漆的,如深不见底的古井。
“或者,我该这样问,”封九城沉思片刻,复又幽幽开口,“你喜欢叶姑娘吗?”
这一次,那口沉寂了太久的古井里,如有死水微澜,封卿目光紧缩,死死咽下口中的苦涩,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。
最终,他哑声道:“朕喜欢谁,没有必要同你说。”
“确是没必要,”封九城颔首同意,“可是阿卿,我听闻,叶姑娘忘记了一些事情。”
封卿容色惊变,隐在案几下的手,不自觉紧攥成拳,手背上青筋暴起,瘦骨突兀:“皇叔有话不妨直说。”
“昨个儿,叶非晚以为,我带她出宫,是为了让她不去打扰你与曲烟,她还对我说了一句话,你猜,她说了什么?”封九城没等封卿的回应,便兀自说了下去,“她说,她要的是‘一生一世一双人’,这一点,是一个帝王无法给她的。所以她要我放心,她不会成为你与曲烟之间的阻碍。”
封卿的手,细微颤抖着,原来……在那个女人心中,早已为他们之间备好了永不圆满的结局。
原来,她早就做好了自己终有一日会离开京城的准备。
原来……只有他一个人以为,她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。
“阿卿,叶姑娘说的也许是对的,”封九城的声音再次响起,他似想到了什么,声音幽静了下来,“当初,先皇有多宠爱你的母亲,我当时虽仍年幼,却还是看在眼中的。然而后来,终究还是他亲手诛了你母亲的母族,而叶姑娘,她背后的叶家,也终究成了这场皇权更迭的牺牲品……”
“够了!”封卿猛地起身,头阵阵眩晕,他匆忙站稳身形,掩饰着心中铺天盖地的惊惶,封九城的这番话,无疑戳中了他成日担惊受怕的心思。
他想让叶非晚记起,她曾经有多深爱她,却又怕她记起那些过于残忍的过往。
他只能小心翼翼的、一点点的重演着当初的美好,让她知道,他们之间,也曾如此默契过。
下刻,封卿猛地抓过案几上他的令牌,扔到封九城跟前,“这是你的令牌,京城你若愿待,便继续待下去,若不愿,朕亦会派人相送……”
“阿卿,你在害怕。”封九城看着扔在地上的令牌,嗓音淡然,他随意将令牌拾起。
“出去。”封卿猛地指向门口。
封九城看了他一眼,缓缓站起身,袍服交错间,隐在里面的腰间吊坠不经意露出一角。
封卿目光一滞,死死望着那一角的吊坠,如被雷击,神色惨白。
封九城并未离开,他依旧站在原处:“阿卿,你当是喜欢叶姑娘的,可是这喜欢,终不是爱,将她困在京城,何如放她离去?”
放她离去?
封卿听着,封九城的嗓音依旧这般清雅,说着的话,却令人心底嗜血之气丛生。
还有那吊坠……那过于脸颊的红丝系成的同心结,还有那结下坠着的半颗珍珠……
昨日,他曾在叶非晚的腰间看到过,一模一样。